老检察

□ 杨金坤

散步的时候，我在广场上看见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，正眯着眼睛晒太阳，懒散的样子，好像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。

这样的老人，广场上有很多，如果不是那一身豆绿色检察制服吸引了我，我应该不会停下脚步。

走近才发现，他的头发已经稀疏，皮肤已经松弛，脸颊有些干瘪，投落在地上的影子过于孱弱，像燃烧后的灰烬。

我在记忆的长河里，一遍遍地搜寻着……终于打捞起关于他的记忆。我几乎认不出他了，可他还是他，同样的一个人，但已至暮年，跟留在我印象中的那个他怎么也无法吻合。想来也是，20多年时光足以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。

20多年前，我从部队转业到检察机关，刚到检察院，领导让我先在政工科过渡一段时间。那时政工科只有他一个人，科长、科员一身挑，工作包括人事、教育、宣传。每天他都忙得热火朝天，不是帮干警调整工资就是组织教育培训，工作间隙还要写内宣、外宣文稿。实在累了，他就坐在椅子上，向后用力靠靠背，两手交互着掸一掸干净整洁的豆绿色检察制服。

有一天晚上，加班忙完各项工作以后，我和他聊了起来。他告诉我，他是1978年检察机关恢复重建时从粮食系统调进检察院的，穿过米黄色检察制服和现在的豆绿色检察制服，不管哪种检察制服，他都非常喜爱。如今还有不到两个月就60周岁，该退休了，真舍不得离开检察院，更舍不得穿了20多年的检察制服。说到这里，他又习惯性地两手交互着掸一掸干净整洁的豆绿色检察制服，我也从他疲惫的脸上读出了丝丝落寞。

一个多月后，他退休了。走的那天，他穿了一身新领的豆绿色检察制服。

如今，这身豆绿色检察制服已经很旧了，颜色已经有些泛白，却依然整洁、完好，连一丝褶皱和损毁都没有。我相信，他在光阴编织的故事中改变了许多，但唯一不变的是他对豆绿色检察制服的钟情和偏爱。我相信，这种钟情和偏爱一路陪伴着他，晨钟暮鼓，浑然不觉时光移走了多少，在慢慢变老的路上，痴恋成一颗晶莹的绿琥珀。

这时候，他睁开了浑浊的双眼，看了看我，看了看周围，然后兀自两手交互着、掸一掸干净整洁的豆绿色检察服。

我的眼睛湿润了。

（作者单位：山东省临清市人民检察院）